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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小破落户和亡命之徒(一) (第1/2页)
南京城中,临近江南贡院的秦淮河畔。有一闭眼少年,背躺青岩,四仰八叉,面庞上方的丹桂枝繁叶茂。七月初并不炙热的光阳,穿过椭圆形翠绿的桂叶。沐浴全身,格外惬意。 鼻中嗅着淡淡的桂花香,耳听着大明第一红粉河的潺潺水声。这实在是一个做温香软梦的绝佳天床。少年感受着这天,这树,这水,梦中的头牌清倌衣带渐落!然后—— “起床起床起床!阿贺阿贺……贺新郎——大小眼——懒鬼——挺尸——快起来!!!” 由远到近的呱噪,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将佳人的窈窕身姿打散。名叫贺新郎的少年拉下翘起的嘴角,只觉得灵魂楞是给生拉强拽重拖凡尘。他身子一翻,露出小臂长短,布条紧裹如烧火棍的条状物。缩缩脑袋想拼命抓住春梦的尾巴。 背后的“活灯泡”见他不理,伸手朝“烧火棍”摸去。 “白鱼儿你……挨千刀的破落户!” 贺新郎反手扇开贼爪,睁开一对左小右大雌雄眼。壮躯弹起,虎坐石磐,瞪着面前男孩满脸黑线。那男孩矮瘦白净,一脸轻佻,白色瓜皮小帽斜戴。一双灵动流转的活鱼眼,对上贺新郎疲倦惺忪的死鱼眼成鲜明对比,见他睡醒顿时笑开了花。 贺新郎忍住把拳头按进这圆脸小眼的冲动:“彼其娘之!稍晚来那么一会儿老子就把头牌清倌的衣服脱了呐!晓得做一次春梦有多难呐!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呐!你扪心自问该怎么赔我呐!”阿贺一口一个“呐”郁闷到极点。 “阿弥陀佛!色即是空空即是色,施主何必为区区幻境冷落眼前骨肉兄弟?岂不闻妻子衣裳兄弟手足,衣破可缝肢断难续!”白鱼儿满脸佛祖加刘皇叔的圣光,随后“哈”的一笑:“其乐无穷!等我白锦鲤发达了把这整条秦淮河的青楼花舫全买下了,到时候送你七八个美女暖床都不嫌多的!” 贺新郎把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,将“烧火棍”系在腰后撇嘴:“乳臭未干的小鬼牛皮倒大。”白锦鲤马上反驳:“你长齐了长齐了长齐了?毛没长齐的小杆子!” 贺新郎想说我十六啦早该成亲了,但看这小话痨不服来辩的架势,实在懒得跟他啰嗦:“所以大清早你就是专门来搅我好梦的?彼其娘之!有屁放放完滚。老子再打个盹说不定又能梦到一个。” 白鱼儿急说:“快午时了我的哥,没事也该起来了。何况真出事了,宁静又被蔡家兄弟打了。” “哦?”贺新郎眯起了眼。“蔡花和蔡虎,前天才收拾这两泼皮今天又皮痒了?” “就是那两杂碎,在新建的文德桥那儿,叫了人堵上宁静一顿狠打。老田,伍琦,还有金锁玉佛已经过去了,阿贺你也赶快啊!其乐无穷,今日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,让他们有来——无回!”白鱼儿兴奋地唱起戏腔。 “……不急,既然老田已经去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,区区几个泼皮小菜一碟。” 白锦鲤的满腔热血被无视。贺新郎叹了口气喃喃说:“宁静嘴太欠了,老惹这帮混蛋干嘛……不知道打坏没有,坏了得赶紧送药馆找姚宠……哎!彼其娘之!他家老头也快不行了……” 贺新郎缓缓起身,正看见河边港口的商船正要起航,大明独一无二的福船上,代表天下霸主的旭日大旗被河风刮得波浪般飘起,更显威风凛凛。阿贺看着那拉风的红日图案,幻想若是自己也有一艘大船,挂着这样一面大旗扬帆出海该是何等豪气快活!思回现实,惊觉自个肚腩和大腿好像又胖了一圈,脸色愈发难看,一股“失落光阴无处觅”的伤感扑面而来。 贺新郎哀叹一声,拍拍身上几天没洗的葛布短褐,懒洋洋伸个腰,壮实的少年身段舒展开来。四下望望,确定没人注意,拉着白鱼儿身前一挡,对着丹桂解开裤带——大珠小珠落树根。 “老桂树啊老桂树,每天借您宝躯为我遮阳小睡,小子无以为报只有这一泡童子神水,愿您老人家长命千岁得道成仙!保佑俺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,再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当老婆!这厢多谢多谢呐!” 贺新郎系紧裤腰带,双手合十,脸色严肃而虔诚。白锦鲤望望这人,又望望这树,插了句“我也要”。窜到树旁小解祷告。有行人看到这幕,低低骂了声“小泼皮”,白鱼儿一句“老泼皮”兑回去。 两人顺着秦淮河朝东走去,快午时的街道正是喧嚣热闹之时。商铺如林,行人如织。今年乃大明万历十二年,正是圣明极盛之世,滇南车马纵贯辽阳,岭徼宦